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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风起,长衣长裤如期上身,2025年夏天的过去已成了定局,这个与往年看似并无不同的夏天,却对我个人成长有着一言难以说尽的体验,借助多神家园这个平台和自身为一名患者的角度,想跟大家分享这个体验,如果有人跟我一样面临着同样的困局,希望从我的分享里能看见一点点力量。对过去不要过度回忆,对未来不盲目预设,才是对当下最合理的态度,这是我在刚过去的八月里找到的答案。
如果没有记错大约在2021年的岁末,朋友问我,新年愿望和策划是什么,我略带玩味地说:“在新的一年里,靠我自己下楼倒个垃圾吧,凭一己之力的那种,”我友人笑了,他说:“好,加油,看好你呢!”可是很遗憾在那年我失约了,比起行动不便这种因为疾病带来的客观情况,我想阻挡我做这件事的,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信任,所以迟迟未去实践就把自己扣上了我“肯定失败”的帽子,随着时间推移,我在这样的逃避里来到了2025年,孩子在长大,父母在老去,这两件事在提醒我也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好起来,就算不能,也要找到一个最佳的与病共存的方式,来应对生活里所有鸡毛,今年八月,我以独居的方式去验证这件事,了解我情况的所有人都会有一个疑问,我该怎么做到下楼倒垃圾?
史铁生曾说:“人有时需要走走,听听街头人群喧嚣,看看巷尾草木生长,悲伤也成享受。”
在我生病前我就读了史铁生的书,在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很能理解他文字背后蕴含的深意,等我大病一场后,我意识到了自己不得不与“罕见病”这个痛心的字眼相伴相生,也便深刻理解他文字里的伟大,在与罕见病共存时,光活下去就该有多勇敢,这是我对所有罕见病病友的客观认知,然而,这也是不得不勇敢的事情。
2025年的暑假如期来临,我要求长辈把我的孩子接回老家,也不让任何人留在我身边,让我独立生活一个月,让我挑战一下这件所有人都觉得我做不到的事。
行动不便这个词让我离不开有墙的世界,但是我可以就近靠着这世上的所有支点做着我力所能及的事情,做饭、洗碗、晒衣服······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我做到了一件又一件的小事,如果买菜不方便,在各个外送平台上货比三家地买到当天的新鲜食材做自己想吃的菜,如果害怕跌倒后脑勺着地,成天保持着固定不变的丸子头,因为至少这样的发型,可以在我摔倒时,对我的后脑勺有一定的保护,不至于造成一跤就摔晕的结果,家居服选品必是有口袋的样式,这样可以减轻我拿东西的负担,毕竟我的手在我行走时,用来扶墙保障我的安全更有性价比,所以让我对家居服换新的理由一定是被我放东西挤坏掉的口袋,而不是岁月,我始终觉得至少我可以站着完成这些事,即便笨拙,那又如何,疾病不能成为我抗拒力所能及、好好生活的理由,不过是我不甘被它裹挟人生的动力。那下楼倒个垃圾呢?我承认,这让我有点犯难。
可是幸运的是在我家楼层的地下停车场,一个靠墙处,就有个倾倒垃圾的点,我可以直接坐电梯下楼,这样全程都有“靠墙的世界”,对我而言就是安全。
盛夏的垃圾不能在室内堆积太久,特别是厨余垃圾,在高温的催化之下,腐臭味和不明飞虫就会丛生,影响室内生活环境,这是我不能忍受的,所以,在有丁点危险前提下,于这不长的八月里,我铸就了当天垃圾当天清理出户的“神话”,我把它们挂在我的轮椅上,一步一步推着它慢慢走到我的目的地,把它们朝大垃圾桶里一扔,再慢慢地推着轮椅上楼,我这就算完成了这个“不可能完成的”任务,即便每次出发前要做很长的心理建设,回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家门口幸运着这点成就,一上一下再倒个垃圾而已,兴许全程不要十分钟,可耗尽了当时我所有的勇气和力气,毕竟,一旦我真的摔倒,身后无人,我没有把握靠自己站起来,真正的成长是去你害怕去的地方,去做害怕做的事,哪怕就如倒垃圾而已这般简单!成长在我,我做到了。
承认吧,你没有那么强大!
我以为,我都把倒垃圾这件事做到了,我就实现了一定意义上的独立,毕竟在日常生活里,再稀碎的事情也不过买菜做饭,洗衣穿衣,按时吃药和吃饭······当这些事情我都能自己做到后,开始尽情享受因为“孤独”带来的自由,不必辅导孩子学习想必是很多学龄儿童家长不可抗拒的快乐,对我而言也是如此。人之所以能够自由,无非是无需对谁负责,也无人说你半句不是,但我却忘了一个前提:强大到位,方得自由。
交够的电费能让我过一个无热浪侵袭的夏天,一双会做饭的手和送货上门的新鲜食材能够满足我健康的一日三餐,无人打扰的清静和时间由我安顿的工作和学习······诸如此类的情景排满了我一天的时间,我想我是能够过好这个八月的,现实总是善于打脸,尤其提醒着我是一个多发性硬化患者之时。
一天如常那样吃完晚餐,突如其来的头晕毫无预兆地袭来,这种感觉从未有过,于是一些字幕清醒地闪现在我的脑海里:复发、新症状、持续24小时、排除假性复发可能······患病7年来,这些熟悉的疾病管理的关键字眼让我异常理性,我赶紧让自己早点休息,说实在的,我在这个时候害怕了,我不敢想象倘若我一个人晕倒在家里会是什么样的后果,眼下要做的是先让自己赶紧休息,排除假性复发的可能,第二天再观察自己的症状看是否有缓解或者加重。
第二天闹钟一响,我如期醒来,头晕还在,身体症状表现得非常疲惫像是没睡够,我还是按照往常那样收拾好东西,扎好丸子头,穿得整整齐齐地去下楼倒昨晚清理的垃圾,打开门的时候,一阵被盛夏高温催化的腐臭味和飞虫扑面而来,我却感到踏实,嗅觉正常、视觉正常、认知功能正常,似专业又非专业的诊断证明跳进了我的脑海,接下来,我要自我评估我的步行功能是否有变化,带着头晕的步伐,更为踉跄地去倒了垃圾,可神奇的事情居然发生了,我头晕居然在上下楼的过程中得到了明显的缓解,于是我思考着我生活中被我忽略掉的bug,也许唯一能解释的是我长期呆在空调房里不曾外出,也不曾注意开窗,导致室内二氧化碳浓度过高,从而引起头晕、疲乏、嗜睡等症状,当我开始注意通风之时,症状随之消失,类似的情况就再也没有发生。
我承认我幸运于这次虚惊一场,可也看透了自己其实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强大,初次感觉到“一人”的恐惧。
我们,大可不必美化自己未曾走过的路,我偶尔也会厌倦家长里短的生活,向往着无人叨扰的一人生活,当真的落到现实里发现,自己还未强大到让人相信我可以一个人好好生活的地步,毕竟我逃不开,我因为罕见病行动不便的客观事实。
被设计的人设,仅对你可见的朋友圈
这世界上,最不相信我能下楼倒垃圾的人是我最亲的人,因为亲眼所见我的不便,最相信我能做好这件事的人是我自己,因为我想。
说服我爸妈让我一个人呆着的必然不是我对自己的多肯定,是他们打心眼里清楚,我必须尝试着靠自己去做每件事。我的亲人们提出了各种倒垃圾的方案,让我打赏点钱给外卖小哥顺道帮我丢个垃圾,让我求助邻居帮我做这件顺手之事······给我策划的方案有好些种,唯独没有让我自己去完成这一种,我想无非因为是满满的担忧罢了,仅此而已。于是一天之中,工作、吃饭、倒垃圾、学习······点点滴滴就像完成着KPI一样按时出现在我的朋友圈里,但仅对亲人可见,对于孩子的成长,紧握是本能,放手是勇气,这条路,我们谁都不能缺席,也要做到极致,在这件事上我自认为我们都默契亦无声地做得很好,他们不会特意打电话来问我的独居情况,但会对我的每条朋友圈里的“独居VLOG”点赞,也点赞着放手与成长的同时发生。
我犹记得301医院武雷主任对我说过的一句话:“要与疾病和平共处,无论眼下是什么样的身体状况,我们在接受的同时也要积极应对,也要满怀希望地去生活,因为未来的世界一定远超我们的想象,不必急于对自己的人生下定义。”
2025年我做到了离开家属的庇护坐上高铁去出差和就医,也做到了独自一人下楼倒垃圾,每次发起挑战前,我对前路都难以确定,但都会对自己说一声:我先试试。回头看,单凭“试试”这两个字,就陪我走了很远的路。我常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才配得上我这一路颠沛流离,也许在这路上的所见所悟和所得,就是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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